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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也并不难猜,以长孙冲犯下的罪行,渊盖苏文就算杀他一百次也有足够的理由,断无幸存之理。而若是长孙冲能够存活下来,那么理由却只有一个,那便是长孙冲已然彻底投降渊盖苏文,并且以唐军的某种秘密去换取生存之机会,卖国求存。
当然,也许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李绩却连想都不敢去想,因为那后果实在是太过严重,足以导致帝国崩颓、社稷倾覆……
然而就算他不去想,难道事情就不会发生么?
李绩心情沉重,长长叹息一声,转身迈步,又回到中军大帐。
深夜。
诸遂良来到长孙无忌营帐之内,便见到昏暗的营帐内放着几个箱笼,奴仆正将衣物放入箱笼之中,长孙无忌则坐在一侧的椅子上喝着茶水,见他进来,便招招手,示意他上前入座。
诸遂良躬身施礼之后,上前几步坐在长孙无忌下首,这才瞅见长孙无忌已然换了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发髻板板整整,脚上穿了一双鹿皮棉靴,一副即将远行的装束。
心下不由得一紧,面上神情也有些惶恐……
长孙无忌察言观色,哂然一笑:“怎么,登善害怕了?”
诸遂良抿着嘴唇,面色僵硬。
“呵呵,”
长孙无忌轻笑一声,放下茶杯,轻声道:“登善将来之处境,未来之利弊,吾已多番分说,不再赘述。大丈夫立于天地间,自当追逐权势,方能彰显能力、青史垂名。遇事犹犹豫豫,没有破釜沉舟之魄力,又岂能破局而出,将局势掌握于股掌之间,一手缔造风云?事到临头,若是仍未下定决心,将会坏了大事。”
诸遂良强要挤出一个笑容,以显示自己还是有几分魄力的,结果却只是嘴角抽动一下,面容有些扭曲……
使劲儿揉了揉脸,他颓然叹气道:“以往很是艳羡赵国公以及贞观朝的那些个勋贵,总以为你们亦不过是适逢其会,方才能够创下诺大的功勋,时势造英雄而已,吾颇多不服。然而时至今日,才明白做事情不难,难的是做事之前下定决心的那一刻。”
长孙无忌默然片刻,轻叹一声,唏嘘道:“吾又何曾愿意走出这一步?只是吾辈依靠家族之力走至今时今日之身份地位,早已只能进、不能退,退一步,身后的家族便将万劫不复。人活一世,身不由主啊……”
诸遂良默然不语。
长孙无忌淡淡的瞅了他一眼,向身后侍立的老仆招招手,那老奴上前,将一个三寸见方的锦盒放在诸遂良面前的茶几上。
诸遂良整个人却好似随着锦盒放在茶几上的一刹那都颤了一下,一张清癯的面容苍白无血色,嘴唇都在微微发抖……
长孙无忌心底不屑。
之前,房俊曾对荆王李元景有两句评语,说是“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而眼前的诸遂良却是连李元景也颇多不如,利益当前,他却是连命也舍不得拿去冒险。
凡事欲求回报,先要付出,总不能既不敢冒险又不肯拼命,天大的馅饼便能直接从天而降砸在你头上吧?
事到如今,他不愿多说,因为他知道诸遂良没得选。
“今夜三更之后,吾便离开军营,返回长安,主持大事。此间之事,就拜托登善了。眼下时局对你我殊为不利,能否反败为胜,甚至更进一步,只看登善如何抉择。你我相交一场,若你认为此举不妥,那就去告发,吾死而无憾。”
长孙无忌言罢,端起茶杯送客。
诸遂良嘴唇蠕动几下,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未能出口,眼神落在面前的锦盒上。
良久,方才伸出颤抖的双手,捧起锦盒,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待到诸遂良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长孙无忌方才放下茶杯,吐出一口气。别看他刚才说的轻巧,实则心里也很是紧张,毕竟他让诸遂良去做的事堪称捅破天,一旦失败便是万劫不复,万一诸遂良临时变卦,反而将他给抖落出去,那就万事皆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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