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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洞房花烛夜李二环技试高进忠（第1页）

于是重到留芳仙馆，以俟高天赐之来临。

时维八月，序属中秋。李二环回忆去年明月团圆之夜，与高天赐在此定情，窃幸民间贱女，得尝圣露，荣幸奚如，今晚明月团圆矣，未悉人亦团圆否？

是日一早，将室内打扫清净，换过一套蓝布衫衭，头上簪白花一朵，淡扫蛾眉，不涂脂粉，揽镜自照，风致嫣然，眉宇满孕愁情，又别有一番风韵也。装束既罢，取玉香三枝，当天插上，摆香花果饼，叩首而拜。默祝高天赐个郎，今晚践约归来，一则可以重沾圣露、冀他日得列媵嫱，二则一家被殺之血海深仇，将可藉其力而伸雪也。

一日已过，日落西山。秦淮河内，游人如鲫，画舫云连而过，笙管错杂而鸣。李二环独倚画栏，情思惆怅，细望河内游人虽众，却高天赐尚姗姗其来也。

久久，明月高悬东方天际，照澈尘宇，若琉璃世界。李二环对月长吁，望云而叹。秦淮河畔之游人虽多，英风雄迈之高天赐，尚属姗姗其来，真使李二环秋水望穿矣。

正想念间，忽闻馆外有姓高者找李二环。二环芳心乍惊乍喜，扑扑而跳，其日夕系念之高郎，果然应约而来矣，立即急移莲步，跑出馆外。哦！则所谓高姓者，为一二十七八岁之少年，并非高天赐其人也。

其人身长六尺，熊腰虎膀，面如冠玉，气宇不凡。李二环诧极询曰：“来者是高先生乎？请进入客厅用茶。”

少年拱手曰：“然也，有要事找李二环小姐。”

李二环引少年入客厅之内，晋上香茶一瓯。

少年呷茶两口之后，在怀内取出一信，递交李二环曰：“我在浙江金华镇，遇一北京人高天赐，特托交密函一封，请李二环小姐收阅。”

李二环惕然心惊，暗念此高某人，身御清军军官服装，岂尚未识高天赐为当今圣上乾隆皇帝乎，何之礼貌若是？然而一转念及高天赐临别之日，曾言对于其南游之事，力守秘密，此高某人尚未知其事，我亦不必逆旨宣扬也。接过其信，不便排开香案，就此把信拆开一看。

其书曰：“余游江南，于兹三载。少林派弟子作恶为非，阴谋覆叛朝廷，余已深悉。兹命浙江金华镇千总高进忠来金陵，会商破灭少林歹徒之计。另命两广总督曾必忠、福建巡抚马如龙派兵协助。余已克日回京，不必系念。高天赐启。”

李二环读罢其信，念及高天赐特遣高进忠来此，以践一年之约，其本人殆已回銮北京，高坐于禁宫之内，南面称孤，不复忆及秦淮河畔一夕承恩之李二环矣。因是芳心微觉失望。以前幻想着一个美丽幻梦，此梦为得高天赐之力，大破少林寺，殺尽秃奴仇人，然后皇宫承宠，身列媵嫱，何等荣耀。不图为高天赐一夕风流，便尔忘却，其寡恩薄幸，比轻薄儿为尤甚也。细味书中之言，介绍高进忠来此者，将以高进忠越俎而代乎？微睨高进忠，却也英姿爽飒，有一种男人热力，叩动芳心，不禁红潮上颊，俯首无言。

高进忠亦觉李二环丽质天生，肌肤如雪，微俯螓首，益觉娇媚可人，未知此绝代佳人，曾失身于当今圣上，亦未知当今圣上竟效轻薄儿所为，一尝天鹅之肉，便尔弃若敝履也。

有顷，李二环曰：“高天赐之信，我已知之。关于破少林寺之事，想高天赐先生已对君详言之矣。”

高进忠曰：“已约略言之。但少林派中，人数若干，技击如何，高先生言李小姐尝数度与之比武，当较清楚，请道其详可乎？”

李二环曰：“高进忠君师尊何人？”

高进忠曰：“我师为白眉道人，少林派至善禅师之师侄也。”

李二环曰：“若此，至善禅师之技击造谐，高君当已知之。除至善之外，技击精深者，尚有三德和尚、黄坤、苗翠花、洪熙官、童千斤、方世玉、胡惠乾数人，技击比较低劣者有李锦纶、谢亚福、李亚松、方孝玉、方美玉等五人。”

高进忠曰：“至善禅师之技，我亦自叹不及，此非请我师尊白眉道人与冯道德二人下山相助不可。至于三德和尚等，则我个人孤掌难鸣，定要再请多几位师兄弟帮忙。李小姐心目中亦有其人否？”

李二环曰：“金陵城内，有一汉军统领曰方魁者，为冯道德第二弟子也，此人技击足与胡惠乾对敌。童千斤则由我自敌之，因此乃我之殺父仇人，定必由我手刃而后快也。”

高进忠曰：“除此之外，尚有谁人？”

李二环想了一会曰：“哦！雷洪之子雷大鹏，尚在武当山冯道德处。此人与方世玉亦有殺父之仇，一并请下山相助，足与方世玉对敌也。”

高进忠曰：“如此，尚须找五人以上，方足与抗。”

李二环苦思久久，尚未得此五个技击精通，足与对敌洪熙官、苗翠花、黄坤等之人。

高进忠曰：“此事不必急切，急切适足偾事，我等慢慢图之可矣。”

李二环唯唯。自是以后，李二环、高进忠、方魁等人，结为密友。在昔专制时代，男女本授受不亲，但李二环为技击界中人，江湖子女，曾不以此为嫌也。

李二嬛自高天赐回京之后，对于以前美梦，尽行粉碎，然而午夜思维，枕冷衾寒，寂寞芳踪，有谁慰藉？秦淮河畔，尽属走马王孙，轻薄而多舍，殊不值李二环一盼。觉得高进忠者，年少英俊，体壮力强，且细味高天赐信中所言，介绍高进忠到此者，其暗示使我与彼结合乎？与我结合之后，两人合力以倾少林寺乎？因是荡漾春情，盎然于面。

方魁知其隐，乃直言于高进忠曰：“李二环春溢眉稍，属意于兄，兄亦有意乎？”

高进忠曰：“彼姝貌美如花，我见犹怜，而且技击高深。若得娶此娇妻，死而无憾矣。”

方魁曰：“小弟暗窥李二环者，自其亲属为少林派惨殺之后，伶仃孤苦，亟欲得一心上人，以为慰藉。高兄匹彼，可谓珠联璧合，一对玉人。小弟不材，愿凭三寸之舌，为兄撮合此段烟缘。”

高进忠惊喜若狂曰：“方兄之言，是否属实？如果是真，先受小弟一拜，没齿不忘矣。”高进忠言已，真个跪在地上。

方魁慌忙扶起曰：“高兄无用太客气，三日后我将有报命也。”

方魁果然暗求李二环之意。李二环父母已丧，无人作主，只须娇羞点首，暗许方魁所请。高进忠大喜，就在金陵城外莫愁湖畔租一屋以为新婚之所，择吉迎娶。

婚期已届，雷馆门徒及方魁等来到道贺。新居内外，张灯结彩，鼓乐喧嚣。一双璧人，叩拜天地已毕，方魁等案兄弟，送入洞房。炮声轰轰，响彻遐迩。新房内银烛高燃，烨然生光。李二环头戴凤冠，披大红礼服，兀坐床沿。

李二环雨露已经，桃源可渡，自知白圭有玷，是以芳心忐忑，恐高进忠之获其秘也，乃故作娇羞之状，低垂粉颈，默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