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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请看。”
嬴辉的声音打破了刹那的寂静,他上前一步,将怀中那卷最新的水患记录放置在舆图旁特意留出的空位上。
“依大王令,从穆公九年的大涝,到去年泾水决堤,凡与泾水水文、水患、河工相关的文书图籍,皆悉数在此。每一次水位涨落、决口位置,皆有记载。”他一边说,一边解下青铜算筹,随手压在展开的卷册一角。
申徒寿望着案上堆积如山的资料,突然想起在韩国时,治水典籍都藏在太史令的密室里,连他和郑国这样的水工都难得一见。每次借阅,都要经过层层审批,还得在太史令的监视下匆匆翻阅,生怕有所损坏。
而秦国竟将数百年水患记录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们面前,这份坦诚背后,究竟是胸有成竹,还是另有谋划?
他心中充满了疑惑,目光不自觉地投向郑国,希望能从老师那里得到答案。
而郑国却没有注意到申徒寿的目光,他的全部心神都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
他缓缓绕过长案,仔细端详着舆图上的每一处细节,时而驻足沉思,时而微微摇头,似乎在心中与秦人记录的数据进行比对。
他的手指沿着泾水的流向轻轻滑动,仿佛能感受到河水的奔腾,心中暗自惊叹秦人的用心与精细。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与秦国,与这条泾水,将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而他所肩负的使命,也变得更加沉重而复杂。
与此同时,几名身着皂衣、动作麻利的档案吏无声地走进来,将几卷标注着“关中各县丁口、田亩、仓廪册”等简册轻轻放在舆图另一侧。
他们只是彼此交换了个眼神,放下即走,毫无多余的请示或停留,效率之高,再次印证了秦国行政体系的顺畅。
此刻,申徒寿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他望着那些如流水般运转的秦国官吏,又瞥向案上堆积如山的机密文书,又环顾这由无数简册舆图构成的“工坊”,忍不住低声对郑国道:“夫子。。。这。。。这哪里像是宫室后殿?
分明是。。。是为水工量身打造的‘功室’啊!秦人。。。秦人意欲何为?”
他本想说“囚室”的,但眼前这堪比军械库般森严的资料储备,与秦人毫无保留的展示姿态,分明是将国家命脉摊开在他们面前,显然与囚禁毫不沾边,分明是邀请他们共襄盛举。
郑国没有立刻回答申徒寿的疑问。
他的目光灼灼,快速扫过舆图上的每一处标记,掠过堆积如山的资料,最后定格在那几卷新放下的丁口田亩册上。
韩国二十七道官印的艰难跋涉,与眼前秦国治粟内史亲自对接、档案吏无声配合、国家核心机密全然敞开的景象,形成了天堑般的对比。
这份“果决”,已远超礼遇,它展现出一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解决问题的可怕意志和惊人的行动力。
此时,他注意到洛水支流处用贝壳粉勾勒的防洪堤草图,泾阳粮仓的位置旁用朱砂批注着“可扩建三倍”,甚至在某个不知名的村落旁,还刻着“此处盐碱化需重点观测”的蝇头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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