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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繇望着案几上零落的碎屑,喉结微微滚动。那些碎屑在黑檀棋盘上折射出细碎银光,宛如星河倒悬。
他抬起衣袖轻扫玉屑,将不小心触碰的棋子动手摆好,才道:“温侯可知,这棋局最怕什么?”
“最怕棋手既要棋子听话,又嫌棋子无锋。”
吕布眉峰微动,指节叩响棋盘,示意钟繇继续说下去。
“袁本初是柄开锋太早的剑。”
钟繇接着落下黑子,“十八路诸侯会盟时锋芒毕露,却在虎牢关被将军一戟劈碎了剑脊,如今他坐拥渤海,甚至取下冀州这个囊中之物也不在话下,又有名望头衔加身,看似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实则要分心提防辽东以公孙瓒为代表的公孙氏、韩馥的冀州旧部等。。。”
话音未落,吕布突然将整盘棋局掀翻。玉石棋子叮当坠地,惊得屋外迅速传来甲胄声。
“本侯要听的,是你钟氏何不学荀氏择同为世家的袁氏投效,偏看上了本侯这个边野莽夫?”
吕布负手起身,居高临下的凝视着默默伏着身子捡棋子的钟繇,后者脸上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悲喜。
钟繇望着满地黑白错杂的棋子,忽然轻笑,竟有种说不出的释然,不再维系之前的谨小慎微:“或许是因为将军掀翻了棋盘。”
“真正的棋手,该在棋子落地前就看清大势。”
“从天下各方诸侯来讲,温侯是唯一非世家出身之人,仅靠自己从边关一路摸爬滚打上位,拥有了如今超然的身份地位,如果说将天下比作一盘棋,那无论是袁绍,还是袁术,都是棋盘上比较强硬的棋子,而您却是突然闯入棋局的头狼!”
吕布对于钟繇的说法感到有趣,问道:“这天下非世家出身者,可不止本侯一个……”
“在下自然知道!但温侯您觉得,诸如上党太守张扬、徐州牧陶谦、包括那所谓的江东猛虎孙坚等等,这些人各个都是一地军阀,但却还达不到登堂入室的地步。”
“让他们和袁氏这种大家族,以及朝廷宗室去相争,无疑是痴人说梦!”
“相比于温侯来说,他们还不够格,包括袁氏兄弟,恐怕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从心里就觉得这些人配不上作为对手,能够作为对手,视之为大敌的,恐怕只有刚在虎牢关击败他的温侯您了。”
钟繇目光中满是诚挚,随着话音落下,他手里的动作也随之停止,原本散乱的棋盘与落位棋子,竟被他按照之前的模样原原本本的还原。
“就好比这盘棋,在下认为,温侯是入局者,也是唯一有希望掀翻世家这盘棋的破局者!”
“或许温侯会对在下这番说辞感到疑惑,觉得董相国也该算是一匹冲进棋局,搅得天翻地覆的狼也是,为何在下却不提及。”
“事实上,若是在下说,董相国有今日之举,能做出今日之乱,其缘由皆是以袁隗袁绍为首的袁氏联盟在背后所操控呢?说到底,董相国也不过是一个被人操纵的棋子,只是……”
吕布接着钟繇的话说下去,英武的面孔上露出一抹讽刺:“只是袁氏把这盘棋玩烂了!他们自以为是执棋者,却没想到不是谁都愿意做被他们玩弄的棋子!”
“元常,你真觉得相国不知自己只是一枚棋子么?他正是一切都明知,所以才会大闹洛阳,利用这次机会反客为主,打破了袁氏的谋划!只是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钟繇摇了摇头,冷静道:“温侯觉得真的反客为主了吗?若是在下说,其实截止到天下大乱,民不聊生,饿殍遍野,直至十八路诸侯会盟讨董为止,都是袁绍所预想好的呢?”
“当时,袁绍向大将军何进觐言,召相国入京解决十常侍之乱,计划就已经开始了!此乃驱虎吞狼也!”
“试问相国之野心,又手握西凉之兵,一但进入京畿这奢靡之地,怎么可能不会产生想法?”
“温侯您再想想,从十常侍之乱终结,董相国入京开始,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其结果对谁最有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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