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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的手指顿了顿,目光从那半旧的琵琶上滑过油润的泡桐木,嵌金错银的装饰线,还有装点着和田玉的琴头和轸子,这是她亲娘留下来的琵琶,她父亲口中的“她的姐姐”,已经去世三年了。
凤栖并不悲伤,反而有些愤怒。但她也丝毫不肯流露一点愤怒情绪,悄然看了父亲一眼,他已经闭目打算凝神谛听了。
她的手指划过琴弦,留长的指甲在丝弦上拨出清亮铿锵的乐声。
“啊!”晋王闭目叹道,“是这个起调!”
《十面埋伏》是一首紧张而悲壮的曲子,弹者、听者无不惊心动魄。
一曲终,晋王长舒了一口气:“曲中的情志已经很到位了,只是技法还生疏些,大概你平时仍是不大爱练琴吧?你姐姐她”
他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凤栖一根指甲断裂了,手指甲缝渗出了些微鲜血。
“怎么了?!”做父亲的瞪圆了眼睛,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是刚刚弹奏的时候指甲折断了?你用那么大的力气干什么呢?”
十指连心,凤栖手指微微颤抖着,说话也嘶溜溜带着倒抽气的声音。
“这首曲子激烈嘛,没有高兴带义甲,弹得激动时也没有发现指甲断了,就这么弹完了才感觉疼。”她嘟着嘴,像一个在父亲面前寻常撒着娇的小姑娘。
晋王除了心疼也说不出别的话,叹口气在她的镜奁里翻出一把小剪刀,小心地把她断裂的指甲剪掉,免得伤得更深。
他嘴里絮絮叨叨说:“终究还是不熟练之过,你姐姐弹这首曲子可就是从来没有受过伤……”
凤栖听不下去了,终于冷笑道:“爹爹,姐姐在世的时候,手指或许没有受过伤,其他伤可没有少受。她身份低贱,也连累了我。我弹曲跳舞,件件桩桩像她,可不就坐实了我也是卖弄声色的勾栏人家生的女儿?”
她面色极为冷冽,一时间连手指的疼都不觉得了。
她的父亲握着她做女红的小剪子愣住说不出话,她心里悲愤,却也快意,于是似若无意地伸出手指用力勾那琵琶上的丝弦,丝弦终于发出“铮”的一声,断裂开了。
她的爹爹结结巴巴说:“亭卿!没有人这么看待你!你是我晋王家的郡主,无干你生母的身份!”
凤栖扭过头去。
晋王嘴角抽搐着,惨然道:“……何况,你姐姐是个聪慧而命苦的人,她入勾栏是不得已啊!我那时,也是舍不得她在那种地方强颜欢笑,糟蹋自己一辈子。”
他看着断弦的琵琶,终于垂泪不言,好一会儿默默离去了。
溶月一会儿悄悄溜了进来:“怎么了娘子?大王也不多坐一会儿?”
又大惊小怪地:“哎呀!这丝弦怎么断了?”
“哎呀!娘子你的手指甲怎么渗血了?”
咋咋呼呼地找东西过来给凤栖包扎。
凤栖笑着说:“你猜他们准备把我卖个什么好价钱?”
溶月在忙碌中抬头看了自家娘子一眼:“娘子您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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