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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的铁蹄既然踏不上屋脊高原,统治中原的元朝多半也是变了轨的。依照宴席上那汉人富商的富态样,是否可以大胆推断汉人在中原生活得也不是那麽悲惨?希望的火苗摇摇曳曳地变大,双眸重新焕发出明亮的极具生命活力的光彩。
“这就对了。”赞布卓顿捏捏她的小脸,又拍拍她苍白的脸颊,赞许道。顿了顿,鹰眸里凝聚起如刀的腥厉森寒,呢喃呓语,“猪猡,总有一天,我会率兵踏平所有阻碍,统治整个高原,开创出最辉煌的古格盛世。”
“喔……”罗朱呆呆愣愣地应了一声。眨眨眼,那张斧劈刀削般的凌厉脸庞已然抬起,唇角含笑却神情疏冷地欣赏起昆绛桑波的说唱。
她怔然地望著禽兽王刚毅下巴中的迷人凹弧,适才的一悲一喜、一惊一乍将她对他的恐惧冲淡了不少,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弄不懂看不明这头禽兽的心思了。他在她面前杀人如麻,上演了一场又一场酷刑;他动辄将她抛甩出去,毫不留情地伤害她、折磨她、恐吓她,但为什麽这一刻又会将她用力搂抱在怀中,说些自以为是的安慰,甚至还对她吐露野心?哼,他难道不知道她最恐惧的最想远离的就是他。
罗朱垂落视线,讥诮地咧咧嘴。估计那安慰人的异常举动如同灌药一样,也是他怕自己这个有趣的玩物死得太快,不能玩个尽兴才勉强出手的?被咬破的唇瓣一扯就疼,泌出点点湿濡。舌尖也是火辣辣的疼,满口腔都是铁锈的腥甜味儿,这些可都是那头禽兽赐予的。
她连连无声冷哼,内心不再纠结,适才产生的那点安心果然是恐惧到极致时所带来的错觉。
“……我是大福大德的折嘎,是威力无穷的折嘎,是权利无比的折嘎,没有我折嘎不去的地方,没有我折嘎祝愿不到的地方,伟大的古格王啊,天神之子的荣耀,普照古格的民众,我祝愿您……”
清冽朗润如同潺潺溪水的天籁吟唱在身後缭绕,什麽时候说唱表演到了祝愿吉祥如意,表示圆满的第三部分?罗朱呀咦地从赞布卓顿怀中侧过头,一副羊皮面具霍然在眼前放大。
描绘诡异的眉眼中嵌著一对年轻的棕色眼珠,带著微微的暗金,像是有夏日的阳光洒落进去,又像是盛放了春日的湖水,灿烂纯净,温暖明媚。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世上一切复杂黑暗的丑恶仿佛都不存在了,只余下一份无暇洁净的美好。
好美!罗朱讶然,不由看得痴了。目光像是黏在了那张面具上,随著面具的晃动游移。须臾,一股热气扑上左耳。
“猪猡,你如果不是银猊心爱的獒奴,我早已将你碎尸万段了。”
低低的含笑声冷如万年积雪,箍在腰间的强健手臂越来越用力。腰肢传来剧痛,被勒得快要无法呼吸了。她涣散松弛的心神猛地一凛,身体瞬间绷紧成弓。牙齿咬住下唇,沈默地回过头,如木偶般不言不语。
“真是令人讨厌的沈默。”赞布卓顿幽幽狞笑,手臂一个猛收。
罗朱张张嘴,溢出痛苦的眼眸往上一翻,便被瞬间勒晕过去。
赞布卓顿垂眸冷视片刻,随手将怀里晕厥的人丢给银猊,漠然道:“带回寝宫,让她睡个好觉。”
银猊低嗥应了一声,将罗朱扒拉到背上,在两头獒犬的陪同下,退离王榻,沿阴暗的边角无声而行,出了侧门。
大厅众人的视线几乎都黏在昆绛桑波身上,神智都沈浸在动人的吟唱中,根本就没注意到一个小小獒奴的消失。
释迦闼修目送罗朱和银猊的身影消失在侧门後,端起桌上的银杯,敛眼轻轻啜饮,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浅淡弧度。
王的举动很不寻常呵,那偶尔自眼中闪过的复杂柔软,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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