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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一时想不开,喝了农药……”我妈重重的擦了擦鼻涕,嗓子发哑:“别问那么多了,亲戚们全到了,你也快点,姥姥家那边人口不多,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正需要人手,你赶紧去,该给钱给钱,该出力出力。”
想不开?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挂的电话,只觉得手一直在颤。
姥姥家是不算近,我也确实很久没回去了,但露露是在玉宁上的大学,所以我们一直有联系,她说毕业后要留在玉宁工作,我还邀她到时候一起住来着,怎么短短一段时间没消息,她会自杀?
“姥姥家在哪里?”程恪早听见了,脸色冷峻下来:“我陪你回去。”
“在城郊,叫潭深镇。”我心乱如麻的答道:“地方小,也许你不知道。”
程恪的桃花大眼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潭深镇………”
“嗯?”我拧起眉头来:“怎么了?”
“就跟景德镇出瓷器,苏州出桂花糖一样。”程恪说道:“潭深镇,出养鬼师。”
“什么?”我愣住了:“我怎么不知道?”
“天下这么大,哪能什么都知道。”程恪微微一笑:“我知道就够了。”
程恪这么一说,脑海里面,像是隔着千山万水的久远记忆忽然像是走马灯的画片一样,一篇一篇的翻动了起来,多少年,没去姥姥家了……
小学的时候,偶尔暑假会过去姥姥家里住,但是之后就再也没去过了,隐隐约约的,想起来了村里,有很多城里没有的禁忌。
晚上九点之后不许出门,上厕所的时候不许抬头,村子里有人结婚的时候,不许孕妇和属龙的人参加,睡觉的时候,鞋子头部一定要对着门口……
而且那里的人,病了从来不去医院,而是用奇怪的偏方医治。
比如有一次我病了,高烧不退,看什么东西都跟万花筒一样,却没人送我去看医生,是姥姥拿着一根针,一边喃喃说着什么,一边挑破了我胸口,挤出了很多黑血,之后,就好了。
小时候不觉得怎么样,只认为什么都理所当然,以为就是老人的忌讳多,现在程恪这一提,莫名其妙的,我背后发起了凉!
原来我自己,竟然离着养鬼师这个神秘的职业,那样近?
那,我姥姥一家难道也……
无论如何,因为露露,也还是一定要回去的,坐在车上,我望着车窗外面飞快流溯过去的风景,脑子里也飞快流溯了旧时光的记忆。
我记得潭深镇后面的大山,大山上有野杏子和野桑葚,我和露露一起去摘,那野桑葚的汁水掉在衣裳上就洗不掉,为着这个,还挨了骂。
明明我比较大,可是被姥姥骂的,却总是露露:“你姐是城里来的,哪知道这么多?你天天山上来山上去的,就不知道吭一声?”
我和露露都知道姥姥也只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没存心跟我们为难。
那会儿真好……
后来,也忘记了为什么原因,就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小镇子上了。
露露她,究竟为什么想不开?明明,是那样一个开朗爱笑的孩子……这样想着,在车窗外面灌进来那暖熏熏的风里,我流下了眼泪来。
程恪把我的头拨到了他肩膀上,声音沉沉的:“很多事情,生死有命。”
我没有开口,闭上了眼睛,程恪冰冷修长的手指擦掉了我的眼泪,昏昏沉沉的,我跌进了梦里。
像是一片猩红的残阳之中,露露叫着笑着,往被残阳染红的麦田里面跑,我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追,可是,半人高的麦田里忽然拔地而起了许多惨白的手臂,把露露拖了进去!
“姐!姐!”露露的呼叫声凄厉,我不顾一切,跑到了麦田里要救她,可是,拨来拨去,什么也找不到!
忽然脚下一凉,一只手从地下伸出来,握住了我的脚腕!
一声尖叫憋在了嗓子里面,猛地睁开眼睛,身上一阵发冷,原来,是早陷在了程恪的怀里。
程恪长长的睫毛在夕阳下闪动着,桃花大眼璀璨的像是映出了一场梦:“做噩梦了?我在,我一直都在。”
我第一次,对程恪的存在,产生了一种“幸好”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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