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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枳并不是很喜欢回高中。
她一直觉得学校是个很残酷的地方,一座一座,安静地伫立在荒凉的时间轴上,把青春固定在狭小的空间里、苦涩的奋战中,还要自欺欺人地说青春无悔、愿赌服输。明明处在最美好的年华,却要听信年长者的欺骗而把快乐与希望寄托于毕业和长大。它们张大嘴吞吐着一代又一代人,从不留恋过往,只是漠然地看着像洛枳这样的可怜人回头寻找记忆,却提供不了一丝余温。
振华高中仍然开着门,虽然是周六,可高三年级还是要上课的。
她的班主任仍在高三带班,所以她在收发室签了个名儿说找齐老师,就直接被放进去了。
正是下午第一堂课。这届学生穿的校服已经跟他们当时不一样了,可是从开着的门往里面看,里面的学生年年相似。
桌子上堆积成山的练习册、卷子、水瓶、零食,扔在地上或者挂在椅背上的书包,教室里因为冬季许久不开窗而微微有些发霉的味道一路弥散到门口,然而里面为了高考而奋斗的孩子们并没有异样的感觉。
学校的分区清楚明白,把各个年级和行政区、实验室等分别划开。洛枳认真地走过每一个她曾经停留过的地方。好像有变化,又什么都没变。
走着走着,就被回忆淹没。
一楼的那条走廊,如今仍然光影分明。她记得曾经走在她前面的人总是微昂着头,背挺得很直,喜欢用左手拎着书包,右手插着兜,走路时,后脑勺儿发丝轻扬。
班级门口换了门牌和新的班标,却仍然连门口的大理石地砖都看起来亲切熟悉,他不记得她曾在这里面对面地跟他说话。班里正在沸腾,只有她看到他站在门口,说:“同学,麻烦帮我找一下叶展颜”。
六楼的女厕所也换了新门板,和走廊墙壁的颜色不大搭调。当年她憋了一路表白,最后竟一头撞进了这里。
还有大厅栏杆对面的窗台。
高三第一次模拟考试成绩公布,3月24日,也是他和叶展颜一周年纪念。他仍然考了学年第一,不过已经不重要了,他通过了保送生考试,进了P大的生命科学学院;另一边的叶展颜更是从来不为成绩烦心。洛枳倒是考了文科的第一,然而她的总分数可怜巴巴的,和盛淮南相差了78分。
虽然文理不同,但她每次都会在相同的科目上和他暗暗比较一番,这次输得真是彻底。
她抱着自己的一摞一模卷子穿过走廊,刚好经过窗台边。盛淮南与叶展颜并肩坐着,闲适而同情地看着满走廊因为一模成绩惨淡而痛哭的学生。这样逍遥的两个人。
她被深深刺痛了。
那种刺痛感现在依然真切,却被时光镀上了一层膜,一种怪异的隔阂感横亘在中间。洛枳自嘲地笑了笑,透过窗子看到了操场上的旗杆。
她想起毕业典礼那天,她是文科第一,理科第一却是另一个人。她和那个矮小的男孩子一起做毕业时的升旗手,眼角瞥到站在第一排的盛淮南和同学毫不在意地说笑,并没有往主席台上看—老师纷纷为发挥失常的他可惜,他却不以为然。只是他永远不知道,台上的那个女生很想很想和他一起做升旗手。
很想很想。
另一个升旗手力气太小,国歌都奏完了他们的国旗距离顶部还有一段距离。两个人一着急就使劲往上拽,国旗就像小兔子一样一蹦一蹦地升了上去,底下的毕业生们大笑。她红了脸,看向盛淮南的方向。盛淮南也在笑,不过是指着旗杆,对着叶展颜,好像在说,你看。
你看。
盛淮南与她的牵绊太深,走到哪里,就回忆到哪里。如果真的把关于他的部分抽掉,那么她走过的这一路就会立刻寡淡成黑白默片。
洛枳忽然觉得遗憾,为什么没有给别人讲过自己的故事呢?
因为,她是真的很想念他,很想,很想,那股想要他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他们本来是夫妻,在这种事情上根本就没有必要压制。而且,此刻她也只是手受伤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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